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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:文登銳卒逆乾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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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這話的時候,王爭註意到,包括知州董成平與州同知劉文若在內的一班文吏都在暗自擦拭冷汗,也有人面色蒼白,雙唇不住的顫抖,渾身如篩糠般抖動,看得出來,這些文官心中都十分害怕。

方才水匪亂民的那波進攻非常兇,若不是王爭帶著文登營的新兵及時趕到,寧海州司衙門一定會失守。

州司衙門是州城的象征,這裏一旦失守也就說明寧海州的真正陷落,反之,則說明還有一線生機。

現在雖然暫時打退了水匪,仍不是馬虎大意的時候,需要趁亂聯系城中的殘餘官兵奪回城,不然水匪一定會發現真正的情況,隨時可能去而覆返。

屆時水匪流民阻止起反攻,單憑王爭帶著的這兩百來個新兵去面對成群的水匪流民,勝負還未可知。

州司衙門中除了這些文吏以外還要有幾十個家丁仆人,這時候已經有十幾人掛了彩,據說是方才撤進來不及時所致。

只不過這些人並不能起到什麽作用,他們多是拿著鐵尺與木棍當做武器,身上也沒有披甲,這種鈍器平時用來嚇唬百姓還挺管用,但這個時候拿著它上戰場無異於找死。

王爭寬慰幾句,也沒多說什麽,只是讓這些人去守住後院,安排文登營新兵接管州司衙門防務。

州司衙門麻雀雖小,但卻五臟俱全,三班六房齊備,令吏房、典吏房,推官所等都是緊要之處,但現在的王爭已經分不出更多兵力,讓這些家丁仆人去看守也是艱難境況使然。

在王爭看來,如今最要緊的事仍是奪回州城,但是州司衙門也不能不管,所以王爭吩咐黃陽帶兩個隊,人數約在百人左右的新兵來防守州司衙門。

自己則帶著董有銀、鄧黑子和其餘的兩個隊去守備府邸,若是官兵還在抵抗,那裏無疑是最大的可能。

見到王爭要走,同知劉文若顫顫巍巍的上前,說道:“哨官王哨官留步啊。”

但是王爭並沒理會劉文若,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候,多耽誤一分,水匪卷土重來的可能便越大,只是自顧自帶著新兵出了衙門。

黃陽臨危受命,自然知道現在的兇險境地,也沒和劉文若廢話。

在一眾文吏擔驚受怕的眼神中,他帶著兩隊新兵來來往往,搬運木板等任何有用的東西,在前院與大門處設了一道簡單的防線。

守備韓大虎此刻正在府邸急的團團轉,吳惟忠為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,正攻打府邸的水匪與流民都撤走了,這讓韓大虎感到驚愕之餘,顯得非常高興。

後來才聽聞是王爭帶著援兵趕到,聽到吳惟忠對王爭不吝讚美的言辭,韓大虎對王爭更加好奇,親自帶人出府邸迎接。

“王爭!我還以為你臨陣脫逃了呢!”

高山哈哈大笑著拍打王爭的肩膀,兩個人仿如一對多年不見的好兄弟一樣緊緊抱在一起。

吳惟忠則是微笑看著王爭,說道:“王爭,你回來就好,這位是本州守戎。”

順著吳惟忠的眼神看過去,王爭果然見到了守備官韓大虎,人如其名,韓大虎生的粗狂豪放,個頭與高山和董有銀差不多,手上生著厚厚的繭子,是個虎背熊腰的漢子。

韓大虎一臉的焦急,顧不得多寒暄,開門見山的問道:“你便是吳協臺常與本守戎提起的王爭吧,州司衙門如何了,可是已經陷落?”

“還沒有,卑職及時趕到,擊退了水匪!”

韓大虎點點頭,明顯是松了一口氣。

“哈哈哈,州司衙門保住了就好,不然於你於本守戎都將是重罪!”

“守戎,現在城中還有多少可以召集的官兵?”

聽到王爭問話,韓大虎細細思索一陣,說道:“除卻府邸內的操備軍,城中各處散落的登州來援兵士也要有數千人,此外,還有文登營近千銳卒,湊足萬人不是問題!”

王爭點點頭,抱拳道:“守戎,眼下水匪大亂竄逃,在城中根基未穩,正是一舉奪回州城的好時機,卑職願率本部新兵打頭陣,上陣殺匪!”

韓大虎被王爭說的心潮澎湃,拍腿叫道:“好!本守戎早些年曾聽過,戚爺爺道是文登營乃齊東重鎮,如今看來,文登營不愧此名!”

吳惟忠也是哈哈一笑,說道:“守戎讚譽了。”

說起來,文登營的坐營官吳惟忠乃是參將銜,總事膠東各衛的邊防、海防重事,職銜比起寧海洲的守備韓大虎來還要高出一級,只不過韓大虎是直隸州的守備官,職權也不小,兩人已經談不上從屬的關系,只是互相用尊稱表示敬意。

王爭帶著區區兩百人就能剿滅數千水匪,起初他們都以為水匪是軟柿子,不料卻金水河來了一場慘敗,幾千官兵四散奔逃。

韓大虎等人都領會了水匪的厲害,無形之中對王爭更加佩服起來,更何況眾人都能看得到。

跟在王爭身後的那些新兵腰間都掛著血淋淋的腦殼,站著都挺直了腰板,個個銳氣十足,這哪裏是新兵,分明就是一百來個家丁啊。

這一來二去的,即便是守備官韓大虎,也並不再把王爭當做一個普通的哨官來看,對王爭的意見十分看重。

當王爭斬釘截鐵的說出話後,韓大虎與吳惟忠對視一眼,見到吳惟忠點點頭,這才咬牙下了令。

守備府邸與州司衙門都未曾陷落,這也讓城中的殘餘官兵看到希望,跟隨在韓大虎身邊的官兵逐漸匯聚成了幾千人。

這些殘兵敗將最擅長的就是打順風仗,這個時候他們都顯得格外勇猛,水匪們驚慌失措,對官兵援軍到了更是深信不疑,很快就被趕出了城。

翻過山包,潰逃水匪與亂民的眼前豁然開朗,浪裏白條正帶著精幹水匪在這裏以逸待勞。

從山包上看去,寧海州城狼煙四起,兩門打開,眼見著就要被自己攻下,浪裏白條現在等著的就是州司衙門和守備府邸被奪取的消息。

但他等來的卻是嗚啦啦的一片潰兵,一聲令下,刀光閃閃,血光乍現。

浪裏白條甚至沒去問為什麽潰敗,直接下令軍法隊上前武力阻攔,這才堪堪穩住陣腳。

好景不長,更大的一股潰兵過來,這股潰兵全是各水寨的水匪,浪裏白條多少要給他們面子,不好直接下手。

就猶豫的這麽一小會,軍法隊直接被湧來的潰兵沖散,浪裏白條這才聽明白潰兵喊的是什麽。

“有埋伏,官兵在城裏有埋伏!”

“援兵到了,快跑啊!”

當下浪裏白條也是滿臉的驚愕,看到已經殺到城門處的官兵,嘴角抽搐。

“哪裏來的援兵,不是已經殺敗了幾千從登州來的援兵了嗎,怎麽還會有!?”

似乎是在為他的疑惑解答,伴隨著潰兵不斷逃回,浪裏白條見到一個熟悉的人,這個人就是剛剛從五文河附近逃回來的浪裏蛟!

只不過浪裏蛟的樣子十分淒慘,精幹的上身沾滿了汙垢的泥土,更是傷痕累累,原本灰黑的麻褲上滿是灰黑色的斑點。

他身後跟著的不再是成群結隊的五文河**,而是十幾個與他一個模樣的落魄水匪,明顯是遭受了一場大敗。

見到這一幕,剛剛逃回來,有些穩住心神的河中鬼陰陽怪氣的呦呵一聲。

“這不是咱們五文河的二當家浪裏蛟麼,怎麽成了這副草樣?”

浪裏蛟瞪了一眼河中鬼,咬著牙卻沒說出什麽話,看向上下打量自己的浪裏白條,有氣無力的道。

“浪裏白條,五文河完了,文登營夜襲五文河,全完了。”

心裏的猜想得到了驗證,浪裏白條還是免不了一陣驚訝,就連文登營的副將吳惟忠都來了寧海洲,想必文登營主力一定也都在此地。

偷襲五文河的一定沒有多少人,到底是什麽人領隊,居然能擊敗河龍王?

想到這裏,浪裏白條上前攙扶住浪裏蛟,引得後者對他多看幾眼後,微笑道:“浪裏蛟兄弟,我們金水河與五文河本就是一家,聽到這個消息後都很氣憤,不知龍王現在何處?”

聞言,浪裏蛟幾度哽咽,恨恨的看向五文河方向。

“死了,我逃走的時候,大哥腦袋正被那些官兵掛在寨子上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河龍王死了!”

“河龍王真的死了?”

聽到這個消息,河中鬼以及其他的幾家金水河寨主都十分震驚,就連浪裏白條也是顫抖著手再三詢問,得到確切消息後,浪裏白條表情變得很精彩。

自己最大的一個敵人,統一兩河流域唯一的絆腳石,居然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水寨裏,連被誰殺的都不知道!

冷哼一聲,浪裏白條松開浪裏蛟,看著潰逃回來的水匪們。

“河龍王,你也算是在五文河叱咤風雲,你的五文河,從今以後老子就替你管了。”

浪裏白條回頭問道:“浪裏蛟,你想不想為河龍王報仇,想不想奪回寨子?”

“想!做夢都想殺了那些可恨的官兵!”

浪裏蛟聽到這話,將拳頭捏的咯吱作響,想都不想的回答。

“那好,老子就給你這個機會,你的威名不如河龍王,就算奪回寨子也沒法子交給你,弟兄們不會信服,不如這樣。”

聽明白浪裏白條的話中之意,浪裏蛟眼中一亮,連連點頭,側耳聽過去。

“眼下州城已經是強弩之末,這最後一刀就由你砍出去,攻破了城弟兄們才會信服,到時也好將河龍王的基業交還與你。”

聞言,浪裏蛟看向浪裏白條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,漸漸湧出一陣狂喜,抱拳道。

“若是能奪回五文河,浪裏蛟唯白條寨主馬首是瞻,五文河與金水河從此便是一家!”

點點頭,浪裏白條讓人帶近兩千個流民,鄭重其事的道:“揮出這最後一刀,為死去的龍王報仇。”

“嗯!”

看著浪裏蛟握刀而去的背影,浪裏白條嘴角一撇,發出一聲冷笑。

“蠢豬,已經到手的地方老子怎麽可能還給你,哈哈哈。”

浪裏蛟心頭火熱,一心想著找蕭亦報仇,但他身後的十幾個五文河逃來的水匪可不都是這樣想。

“那浪裏白條怕是沒安什麽好心,二當家莫要上了這家夥的當,真有如此好事,怎麽會交予我們五文河來做?”

“哼,能讓浪裏白條交還五文河,怕是比登天還難!”

聽到這些人的話,浪裏蛟漸漸冷靜下來,看著身後跟著的一票人,皺了皺眉,這些人哪裏是什麽精幹水匪,分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。

不過這群烏合之眾也要有兩千多人,不如就帶著這兩千人打回五文河,說不定可以奪回水寨!

剛想到這裏,正準備下令的浪裏蛟聽到遠處的寧海洲城頭一晟炮響,城門忽然大開,從其中沖出不少官兵,直奔自己而來。

這些官兵打著文登大旗,新式的鴛鴦戰襖紅紅黃黃的一片,出了城立刻變成一個整齊的小方塊,涇渭分明的朝自己沖來。

皺了皺眉,這些個官兵好熟悉!

“二當家,我認得!就是這些人用震天雷轟死了咱們弟兄!”

“就是這些人!”

越看越熟悉,浪裏蛟不禁哈哈大笑。

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,老哥,你的仇今日我可以報了!”

見到對方只有兩百人,浪裏蛟絲毫不將其放在眼裏,他身後的可是近兩千人,怎麽想都不會打不過區區兩百個官兵,這簡直是上天賜福!

看到揮舞著棍棒糞叉的流民朝自己沖來,結陣而行的六哨新兵們仍是有些緊張,這可不是防守戰,這是徹徹底底的野戰。

兩百文登營對戰兩千水匪,究竟誰能更勝一籌?

就連城頭準備發炮的吳惟忠都為王爭捏了把汗,不知王爭怎麽想的,鐵了心要出城迎戰。

回想起來,王爭的練兵方式有所不同,這些兵看上去個個如狼似虎,又剛剛在五文河取得一場大勝,似乎也是有一戰之力的。

重重的嘆了口氣,事已至此,他也只能按照與王爭協商好的,按時發炮支援了。

近兩千人的流民,即使是烏合之眾,沖過來也是黑壓壓的一片,相比之下文登營的方陣就好似明月邊的星星,黯淡無光。

行走時,文登營的新兵們不經意間握緊手中的制式長槍,手心滿是密布的汗水,又濕又粘。

這可不像那次水門之戰,那時占據地利,又有轟天雷和神火飛鴉等土火器的幫助,眼下看著這麽多人嘶吼著朝自己沖來,這種巨大的壓力,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。

個別新兵甚至雙腿打顫,要不是其餘新兵緊靠著的肩膀,或許他們早就崩潰了。

那些從五文河逃回來的水匪好似羊群中的十幾條惡狼,看到這麽點官兵根本沒什麽擔心,仿佛忘記了那日在水門外的慘敗,自己哭嚎著奔逃的模樣。

如今為了報仇,混在人群中沖殺過來。

隨著天空中的一聲鷹啼,激烈的喊殺聲躍然而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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